光影流年
习惯在深夜,泡一壶花茶,慢慢品味电影中的时光流转、光影变幻;习惯在劳顿时,点上一支烟,静静思考我下部短片的故事框架、影像风格;习惯在悠闲的时候,去楼下的花园,走上一小圈,泪光点点中,静静回想那些已经远去,,却永远不会褪色的艺考岁月。
2005年的冬天,我和好朋友袁园来南京艺考,我们的专业是广播电视编导。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,对外面的世界充满陌生的好奇感。一路上我趴在车窗上,一惊一乍、兴奋地看看窗外,那些我从未看过的景色,每一处都让我如此惊叹:若隐若现的小山包;小桥流水,黑瓦白墙,屋檐峭立的中式小楼;高高低低,奇形怪状的梯田;以及纵贯南北的长江大桥……
实现梦想,这条路确实很长,而且总会百转千回,而最终当你到达梦想的彼岸的时候,回望你走过的路,那些最平凡、脚踏实地走过的日子,总是那样的深刻。
从中山门车站下车,我不由自主地开始仰视这座城市,大都市的繁华扑面而来,让我内心震颤,甚至有点眩晕。那是我第一次,能够真正理解老师课上讲过的词汇,那些我会书、会写、会用,却从未真正用亲历过的词汇,我看到了“车水马龙”、 “人潮涌动”、 “摩天大楼”、“霓虹闪烁” 等,那一刻,当我踩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,我也第一次真正体会,什么叫做“背井离乡”!
那时候,南京的人格外的多。从新闻得知,江苏那年的高考报名总是人数53万,艺术生差不多6万人,而艺考本科录取预计一万人左右,奔着这些本科生名额,背着行囊,我们齐聚南京。因为艺考的原因,草场门附近的房价被哄抬得巨高,即便如此,也已经客满。
那时候,我们都没有多少钱,好不容易,租了一间小平房,虽然极其简易,但确实很便宜,是某个公交线路的底站,在定淮门附近。那是这座高楼林立的城市中,最不为人察觉的棚户区,散发着繁荣后的颓败与历史古朴的气息:一年四季都在“滴答滴答”的公共水龙头;油彩斑驳的大青石板路;哗哗作响的地上排水沟;还有那些摇摇欲坠,辨不出字迹的牌匾……
我们住的那间小屋,用得是那种老式的格子窗,里层的窗户纸,被风化的已辨不出底色;墙面上的白灰已经剥落殆尽,能看清细长而曲折的裂缝;地面的板砖上,一圈圈水渍还没有干;因为年久,墙体四面透风,夜深人静,能听见风穿过墙缝儿,发出“呜——呜”的声音;晚上,躺在床上,我们才发现,吊顶也已经也已经破烂不堪,正对着床的上面,还坏了个大洞,能听见老鼠在顶棚上,“唧唧喳喳”,欢快地跑来跑动,当时,我们最怕的事儿,就是它们玩得太疯,一不留神掉下来,掉嘴里了,所以那时候我们睡觉从不敢张嘴!
因为在这里住的人员杂乱,所以出了不少小插曲。我出门到洗脚水,经常发现有人扒着窗户往里看,有一天,我假装什么都没看见,一盆水泼了过去,只听“哇”地一声,那人跑了;隔三差五,我们挂在门前的内衣,会不翼而飞,最后我们总结规律,发现那人比较偏爱色彩鲜艳的内衣;那些还只是小事,最忍无可忍的是后来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敲我们的门,还是半夜两三点;那些天我们真的是又累又困,每晚,我们都把桌子,椅子,还有一块破门板抵在门上,然后抱在一起睡,有时候半夜,还是会被吓醒……
正好那时候“三火”从徐州转战南京,那时候草场门那块房价实在是太高了,明着是做生意,实质上是抢钱,一张床铺,要150块。三火也不大有钱,他和我们关系都不错,临时又找不到合适的房子,就和我们住到了一起。
我们用两个方凳子、一块破门板给他搭了个床。南京的冬天特别的冷,因为被褥不够,我们把自己不经常穿的衣服给他当褥子,又把我们盖的被子给了他一床,晚上我们盖了一床小被子,然后再盖着自己棉衣,就这样我们仨这样凑合了大半个冬天,直到艺考结束。
三火,原名盛焱,他的那个“焱”,很多人都不大认识,所以大家都叫他三火!典型的南方小男孩,带着个小眼镜,白白净净、虽身形瘦小但聪明过人,讲话轻声细语,喜欢“之乎者也”,善于旁征博引,拿事实说话!他很可爱,每晚我们洗漱的时候,他就会站在门外放哨,扯着嗓子,假装吐痰,再吼两声,震震那些激情过剩的家伙!
我还记得,他住进平房的第一晚,我和袁园都钻进被窝了,然后喊他进屋,他大声喊着“藏好了啊!我进屋喽!”,然后才推门进来。坐在晃晃悠悠的板床上,他开始慢吞吞的脱袜子,脱羽绒服外套,脱到了一半,他看着我们,推了推眼镜,郑重其事地说:“尽管放心睡哈,我不会对你们怎么的……”
我和袁园对视了一下,哈哈大笑。在我们眼里,他那时还是只是个小男孩,讲话还奶声奶气的,脸上白净的连一根胡须都没有。
我们打趣地说:“你可知道,这屋子里可是狼多肉少啊?!”
他用无比不屑的口气说:“谁怕谁啊?!”
艺考的那段岁月,现在回想起来,是我高中生涯最快乐的一段时光。那间小屋,总是时而不时地在我脑海中浮现。
那时我们仅有的家用电器就是一盏功率30W的吊灯,还有一个小小的电饭煲。我们仨,白天去南艺附近上辅导班,晚上就回小屋。早上在路边买两个包子,一包豆浆,边走边吃,到南艺差不多8点,中午就在附近买些吃得,我记得南艺附近的“酱香饼”特别好吃,不仅实惠,而且很好吃;晚上回去我们通常自己煮饭。为了省几块钱,我们通常会走回去,路过大超市时,已经差不多七八点,那时的水果、蔬菜最便宜,我们挑一些还算新鲜的果蔬,再买一些其他的能煮着吃的东西,回去开灶。
那时,我们都不大会做饭,经常煮着吃的就是面条、方便面、或者是面条伴着方便面。偶尔我们会改善下伙食,煮一次火锅:鱼丸,虾丸、生菜、粉丝,再放一些蛋皮饺子……
南方的是没有暖气的,所以极其寒冷。但小屋里,已热气腾腾,昏黄的灯光下,三个人围着一口小锅,美滋滋地吃着,虽然色香味差些,但那种快乐,在这种环境下,越发显得弥足珍贵。
那时,三火在我们的调教之下,练就了一手过得硬的煮面功夫,在我们吃了很多次,像浆糊一样的面之后,他已经能把火候控制恰到好处,到后来,即使把挂面和方便面煮在一起,在挂面煮透、入味的同时,方便面也不会被煮烂,可见他的煮面技术已炉火纯青!
记忆中的小屋,总是暖黄色的,屋里充满了蒸煮后留下的余热,还带着一股饭菜的清香,给人一种家的温暖;电灯泡在风中,不停滴晃动着,在我们的书本上,映出一圈圈奇妙的光影……
谈及未来、谈及梦想、谈及艺考的结果,我们希冀,期望而后彷徨,在互相打气后又开始振作。
那时候,我们喜欢一句话:“Never give up,just keep going!”
面对生活中细枝末节的烦恼;面对周围竞争者的强大压力;面对身负的沉甸甸的期盼;面对离自己“一步之遥”的未来,我们尝试着Never give up,just keep going……
我们每天都会找关注艺考的动态。准备自我介绍,包里总有几本《故事会》、《微型小说》。那时候,看了很多影评方面的书,有时候,那些书很贵,买不起,我们就会去书店看,一看就是一整天。
看着南艺的山上,开出第一朵迎春花,不知不觉,我们一起走过了冬天。
那年,袁园,考得不是很好,上了浙传的大专。三火,浙江传媒文编和管理专业都过了,由于文化分的原因,没考上,又复读了一年,现在在浙传,读戏文专业。大体由于三火的煮的面,很合袁园的味口,后来,他们成了恋人。我打算,等他们结婚,送他们一口小电饭煲,照着那口小锅的样式,让三火天天给袁园煮面。至于我,第一年,我南艺的专业和文化课成绩都过了,排名都还不错,但由于学校一些道不明的原因,我没有被录取。我选择了复读,第二年,我来了北方,读我喜欢的编导专业,依旧喜欢看电影,写影评,拍短片。
流年如光影。人的一生犹如一部完整的故事片,不同的人生,有着不一样的精彩,每一个生活片段,就像是每一个镜头,要想自己的人生不至于平淡无奇,关键在于做好其中的每一个细节,让每一个细节都很精致,精彩。我很喜欢剪辑,看着零散的镜头,在光影魔术手下,组接成一部完整的故事,那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。
有些记忆的胶片,在时间的氧化下,光影已变成空白;但那段艺考岁月,因为当初的“浓墨重彩”,所以一直鲜活;我的艺考路很长,其中的故事很多,我所展示的虽只有这几个画面,但这已足以让我泪光点点……